一千零一夜 夜夜都思念 |
文／woyte |
嘿，妳有多久沒親近海洋了？在妳的記憶裡，海洋是怎樣的顏色，又有什麼樣的味道？曾經相約未能成行的西灣觀夕，終身的遺憾，宛若痛飲一杯又濃又苦的黑咖啡？昔日分手的海濱，情人吻別眼中淚水與海風交錯，鹹鹹的滋味，卻是苦澀的難言上心頭？還是幼時全家一起到海邊嬉戲，想起也甜蜜的快樂回憶？
妳說妳印象中最美的海，在妳初為人師的那一年，就在太平洋濱一間山上的小學，春風化雨，澤被大地。妳每天清晨向陽光道聲早，若是在冬季，尚未破曉，依舊風雨無阻地元氣滿滿地搭上了火車，因為妳滿心期待著海濱與雲層下曳出的七彩陽光相會，那是最美也最難忘的日出，當太陽緩緩地昇上了地平線，陽光將大海染成了金黃色。讓妳不禁讚嘆著我們的寶島原來有這麼美麗的海岸線！
當然妳也沒忘記下課的時候，遠方湛藍的海水被落日的晚霞餘暉沾上了紅暈，宛若害羞的新嫁娘。前方的青山壁在夕陽溫柔的懷抱裡散發著溫潤的光輝，神奇的大自然魔術師無言地發揮了無比驚奇的力量，種種過往讓妳回想起來，不只是回憶還有依戀！
當妳歡喜地訴說著這些美好的記憶時，我似乎可以想像著妳眼裡閃耀的光芒，彷彿是夜空下的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小星星，讓我聯想起一段好美的旋律：林姆斯基-高沙可夫(Nikolay Rimsky-Korsakov, 1844~1908)的交響組曲《天方夜譚》(Scheherazade, op.35)裡，貫穿整首作品，以柔美的小提琴演奏代表王妃雪赫拉莎德(Scheherazade)的主題。
我一直覺得或許是因為當時俄國人終年身處天寒地凍的世界加上高壓極權的統治，他們對於情感的表露總是如此壓抑，也使得俄國音樂家們在創作音樂的過程中，抒情的樂段總是異常甜美如蜜。例如哈察都量(Aram Khachaturian,1903~1978)的《夜曲》、柴可夫斯基(Peter Tchaikovsky,1840~1893)的《如歌的行板》(andante cantabile)、鮑羅定（Alexander Borodin, 1833~ 1887）《夜曲》(notturno)、史克里亞賓（Alexander Nikolayevich Scriabin,1872~1915）的《升F大調鋼琴協奏曲》(piano concerto in F sharp major, op.20)的第二樂章《行板》（andante）、拉赫曼尼諾夫（Sergey Rachmaninov,1873~1943）的《悲歌》(Elegie，op.3 no.1)等等，都是最好的證明。
林姆斯基-高沙可夫也是十九世紀「俄國五人組」的成員之一，西元1844年出生在俄國西北部小鎮。或許是耳濡目染之下，小林姆斯基-高沙可夫當時渴望像自己的兄長與叔父一樣，加入海軍。十二歲的時候，他進入了海軍軍官學校。六年後，自學校畢業後隨即跟著艦隊前往遠洋服役，為期三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得償宿願。
跟著部隊，他到過許多地區、美洲、歐洲等等，也航行過地中海、太平洋，豐富多變的海上生活體驗讓林姆斯基-高沙可夫深深迷戀上大海，因為在他的祖國沒有熱情的太平洋島嶼，也沒有四季如春的長青之地。種種的一切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我們的老祖宗詩人杜甫，在他的詩《旅夜書懷》裡曾經這樣描寫過大海：，
「細草微風岸 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 月湧大江流」
而林姆斯基-高沙可夫選擇了管弦樂來描繪他自小深愛的大海。無論是怒海狂濤的咆嘯，或者深藍夜海的呢喃，大海總有著百變千幻的容貌。每當我聽著林姆斯基-高沙可夫在他的《天方夜譚》裡，用柔美婉約的小提琴演奏出雪赫拉莎德的主題時，我總會想像著深海夜藍下的與點點閃爍星光的共舞，尤其在第二樂章《卡蘭德王子的故事》(The Story of the Kalender Prince)一開始就出現的雪赫拉莎德主題，豎琴隨即悠然伴奏的畫龍點睛，更讓我深信作曲家在寫下這段浪漫絕美的旋律時，也許想起了他在海上，望著夜空數不清的滿天星斗，映照在波光粼粼，夜
光下的神秘大海，那些在他腦中留下強烈印象的場景，在他離開船艦後的十九年，在創作後來膾炙人口的《天方夜譚》時，依然念念不忘，當年海上埋下的種子，如今在音樂世界裡開花結果。曲中處處洋溢的異國風情，細膩的管弦樂編曲手法，使得《天方夜譚》這首標題音樂成為入門古典音樂的最佳選擇之一。
《天方夜譚》原先是阿拉伯文學裡的名著，蘇丹王因為愛妃與人私通，不再相信女人，一再處死新婚之夜的王妃。而充滿智慧的王妃雪赫拉莎德便以夜夜對著國王說不同的故事，而國王沉迷在她的精彩故事中，讓她安然渡過了一千零一夜，也免於殺身之禍。林姆斯基-高沙可夫創作這首標題音樂，便截取王妃其中的四個故事再融入自己海上的生活體驗譜成四個精彩樂章：「海與辛巴達的船」(The Sea and Sinbad’s Ship)、「卡蘭德王子的故事」、「小王子與小公主」(The Young Prince and the Young Princess)與「巴格達的慶典」(Festival in Bagdad)。
有了聰明溫柔的王妃，粗暴的蘇丹王當然不會缺席，聽聽林姆斯基-高沙可夫是怎麼運用巧思來塑造國王。就在第一樂章「海與辛巴達的船」，樂曲的開始那陣粗暴的銅管群響起，就是這位蘇丹王的堂堂登場，不久以後小提琴的柔情低語，就是聰明溫柔的王妃開始要跟蘇丹王說故事了。每個樂章的結束之前，小提琴代表的雪赫拉莎德主題重現，意指晨曦將至，王妃的故事也告一段落。
而我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了，卻還沒有說到自己印象最深的海洋。那年畢業公演前夕，傍晚的西子灣邊，為了克服上台前的緊張心情，舒緩身為主角的莫名壓力，讓自己單獨坐在海邊，看著火紅的夕陽踩著風火輪下班回家，直到月娘羞答答地從雲後走了出來。只覺當時心情很安定，很平靜。或許是這樣，那天舞台燈光亮起，雖然我的胃緊張地痙攣抽痛，但是看到滿場的觀眾，我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The King of The Stage”。
謹以此文獻給深愛大海的妳，希望有一天妳能夠聽到溫柔的雪赫拉莎德主題。
CD導聆：
林姆斯基-高沙可夫(Nikolay Rimsky-Korsakov,1844~1908)
交響組曲《天方夜譚》(Scheherazade, op.35)
指揮：萊納(Fritz Reiner)
樂團：芝加哥交響樂團(Chicago Symphony Orchestra)
CD編號：BMG 09026-68168 “Living Stereo”系列，博德曼代理
指揮：畢勤(Thomas Beecham)
樂團：皇家愛樂管弦樂團(Royal Philharmonic Orchestra)
CD編號：EMI 7243 5 66998“世紀原音”系列第三十集，科藝百代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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