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時光變奏曲Ⅴ∼一日之計在於晨 |
文／woyte |
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賴床變成每一天早晨的序曲。千篇一律的機械式鬧鈴聲往往只能叫醒我的手指頭，往往等到睡過頭，又氣極敗壞地衝出家門上課後，都為時已晚。如今開始工作後，改用巴哈的《平均律》鋼琴曲集來迎接一天的開始。這樣的轉變跟那年夏天有著很大的關係•••
我的古典音樂啟蒙書，「音樂靈藥」一書開宗明義就以「捨棄鬧鐘的人」一文為始，介紹巴哈的《平均律》鋼琴曲集。兩冊共四十八曲的長度，時間相當充裕，以床頭音響設定，用此做為音樂鬧鐘，便可以擁有一個既不一樣又神清氣爽的早晨。我越仔細讀著內文，越更想早日聽到顏如玉告訴我的好音樂，而內心的感動與渴望也愈益強烈。感動在於這些美好的古典音樂為我的生命點上了一盞溫暖的燭光，讓我在瀕臨放棄自己之際能夠藉著音樂慢慢撫慰內心的不平，面對未來的生活又增添許多期待。這樣深深的期待日漸變成渴望，究竟在書裡面還有多少動人的音符等著我去發掘？到底還有多少悠揚的旋律是我未曾聽聞的？在古典音樂的浩瀚世界裡我尋得了安定，原來我的因傷沉潛就是要在這段上天賦予我的長假裡好好地體會音樂帶給我的撼動。有了這般領悟之後，浮躁的心情愈加安定，先前的惶恐不安漸漸遠離。
那時期望自己一整天都能夠沉浸在音樂世界的美好裡，為此我構築出自己一天的古典音樂版圖。當時顧爾德的巴哈鍵盤作品是我早晨的綠色森林。過了正午，巴哈的《無伴奏小提琴組曲》勾勒出廣闊心海的地平線。到了晚間，魯賓斯坦彈奏的蕭邦《夜曲》化為浩瀚夜空裡的繁星。在睡前，巴哈《郭德堡變奏曲》的安定力量就像大地一樣的沉穩，彷彿慈母的懷抱。如今要是再從巴哈的《平均律》鋼琴曲集的旋律裡醒來，人生真的太美妙了。屬於自己的一天古典音樂小宇宙就可以完成了。那兒有山、有海、有大地，還有著綠樹成蔭，讓心靈不再貧瘠，日漸豐碩，讓音樂融入生活的感覺真的很美好！也在不知不覺間，收藏了越來越多的顧爾德彈奏的巴哈鍵盤組曲系列作品。
曾經有位朋友問我是否很推崇顧爾德詮釋的巴哈？她並不茍同顧爾德的詮釋，因為她覺得那是顧爾德的巴哈。個人明白藝術欣賞非常主觀，其實每個人都應該去尋求自己的定見。期許自己的文章可以是個開始，一個角度，或是個引導。無需贊同或否定我，只需要去敞開心胸，讓音樂源源不絕流入自身的大海。音樂才是關鍵，細細地感受音樂帶給了妳什麼？音樂讓妳有了怎樣的感動？如果不喜歡顧爾德，那麼就應該去找出自己喜歡的鋼琴家，顧爾德不是唯一，更不應該是唯一。藝術的可貴就在於其無限的可能性，沒有邊界。要是仍有著層層的侷限，只會扼殺心靈自由的想像空間。
我想目前在這系列的「summertime variations」當中，個人提及與顧爾德的相遇源自於「音樂靈藥」一書中，原書作者引用了一段村上春樹的文章，讓我看了後也想變成雪梨的那位私家偵探。﹝其實個人在國二的時候是個推理小說迷，特別喜歡西村京太郎一系列的火車推理小說的那位十津川警探。﹞因此我開始去蒐集所有顧爾德彈奏的巴哈鍵盤組曲系列作品，在他的十指下我感受到躍動的巴哈，不再是印象裡嚴肅的音樂之父。而且顧爾德經常一邊彈琴一邊忘我地哼唱著旋律，整個人完全投入音樂。我相信那是對音樂的認真執著，同時追求精確極致的完美的反應。要是我也懂得彈琴，我想我一定也會這樣忘我的哼唱！因此我認同顧爾德，卻不敢說推崇，因為我不會彈琴更別論看琴譜，自認沒有資格去評斷他的琴藝的好壞，這些還是留給樂評家去傷腦筋吧，我只要逍遙於音樂天地間就夠了。
後來在「白鳥之歌」，一本由本世紀偉大的大提家卡薩爾斯(Pablo Casals)口述的自傳，發現大師也是以巴哈的《平均律》鋼琴曲集做為每一天的開始，只是他不是用音樂當鬧鐘，而是每天起床後走到鋼琴邊彈上兩首，八十年間從不間斷。卡薩爾斯把這樣的行為當做是對世界的重新探索，天天都有新的開始。這樣的過程令我十分感動，尤其當我知道卡薩爾斯晚年健康情況不佳，手腳早已不再靈活，卻仍然持之以恆地讓彈奏《平均律》鋼琴曲集成為一天的開始，真的佩服大師的毅力！更奇妙的是在那時候卡薩爾斯在彈琴的時候，完全不像手腳不便，身上彷彿沒有了病痛，如此一來我更相信音樂治療的奇效。在聆聽音樂過程裡，悠揚的、激昂的、或者是壯闊的旋律好像為自己說出了心裡的話或是表達了難以言喻的感覺，替自己分憂，讓音樂走進內心深處靜靜地相伴，一起去發掘前所未有的新天地。
就像這些時日以來，透過音樂與文字，寫下古典音樂在我生活當中的點點滴滴與心裡的悸動，樂之所在，興之所至，我手寫我心。藉由回首心塵往事，修補過往的遺憾，感謝許多未曾謀面的網友們一直給我的鼓勵支持，使得往昔的心結逐漸打開，在音樂的感動中再度回首，釋放了感情，也釋出了遺憾。我不能回到過去，也不該回到過去。昔日的人事物早已全非，也都有了成長茁壯，有了自己的世界，就算有緣再相逢，也應該是用心去認識現在、把握當下，並珍惜眼前所擁有的。既然不能預測未來，就應該把握現在！如今我可以感受到一股烈如野火的力量在我心深處熊熊燃燒，有如浴火的鳳凰，從過去的陰霾裡再次重生，衝勁十足也信心滿滿地迎接一個嶄新的開始，一個不屈不撓又旺盛的鬥魂油然而生！
聽了這麼多年的《平均律》鋼琴曲集，裡面幾首小調的曲子都是我深深喜愛的，如降e小調前奏曲與升d小調賦格(BWV853)、g小調前奏曲與賦格(BWV861)、降b小調前奏曲與賦格(BWV867)、升c小調前奏曲與賦格(BWV873)，這些珠玉一直珍藏在個人的私房音樂百寶盒裡面。雖然巴哈的音樂屬於絕對音樂，很難去聽到有山有水的風景意象，或者強烈的喜怒哀樂，比較沒有特殊的色彩，但是我總認為這幾首我偏愛的小調裡面，彷彿見到了暗暗垂淚的巴哈，有些時候甚至有著哀傷痛苦的陰影，往往牽動了內心深處裡最不願去面對的幽暗角落• ••
特別是降b小調前奏曲與賦格(BWV861)，是我的最愛。莊嚴肅穆的前奏曲讓我想起無數次走進教堂裡，內心的悸動。管風琴雄渾的音樂響起，向上天祈禱，祈求內心的寧靜。雖然我是個我自求我道的人，沒有特別的宗教信仰，但是走進教堂可以讓我覺得自在喜樂。賦格曲就像冰天雪地裡結凍在樹梢上的一滴水滴，彷彿天地裡間只剩那一滴結冰的晶瑩水珠，有著遺世的孤絕感。顧爾德清澈的鋼琴觸鍵，勾勒出一幅北國的冬景。人煙罕見的銀白大地，一望無際的冰雪，仔細地聽彷彿還可以聽到雪的聲音。
原先這篇文章難產了好些時日，卻在這首降b小調前奏曲與賦格(BWV861)的旋律伴隨之下，靈感源源不絕，這已不是第一次巴哈帶給我如此豐沛的靈感。每當聽著兩集《平均律》鋼琴曲集，心裡頓時清明開朗，紊亂的思緒在晶瑩剔透的鋼琴平撫後井然有序，往往會有不一樣的想法與感覺誕生，就像迎接新生命的到來，雀躍歡喜重生。
註：Johann Sebastian Bach，The Well-Tempered Clavier I、II，
（巴哈《平均律》鋼琴曲集一、二集）
piano：Glenn Gould，SONY SM2K 52600、52603，新力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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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夏日時光變奏曲Ⅴ∼一日之計在於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