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d Things But Good Things | 文／woyte |
小提琴的音色有如黃鶯出谷般婉轉動人，其豐富的歌唱性，使得許多悅耳的小提琴小品非常適合推薦給想要入門古典音樂的朋友們聆聽。在大地回春，百花爭豔的季節裡聽著奧地利小提琴家克萊斯勒(Fritz Kreisler,1875~1962)演奏他自己創作的小提琴小品《美麗的蘿絲瑪琳》(Schon Rosmarin)、《愛之悲》(Liebesleid)、《愛之喜》(Liebesfreud)等等這些可愛活潑的優美旋律時，我都會想起一句話：”Old Things but good things”。
那是距離現在超過一個世紀之前的事情。西元1875年，克萊斯勒誕生在維也納的名醫家庭。他的父親平時懸壺濟世，閒暇之餘是個音樂愛好者，因此克萊斯勒從小就開始學習小提琴，後來也進入音樂學校修習音樂理論與演奏技巧。不過在他十二歲之後，克萊斯勒的父親希望他研習醫學，將來繼承家業，克萊斯勒接受了父親的安排。除了醫學，年少的克萊斯勒也前往歐洲其他國家進修美術與藝術史，拓展了他的眼界。
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退伍後的克萊斯勒決定走出自己的路，重拾兒時玩伴。復出樂壇後的克萊斯勒，受到當時比利時籍的小提琴大師易沙意(Eugene Ysaye)的讚許，而年輕的克萊斯勒就在大師的背書之下漸漸獲得群眾青睞的眼光。而西元1910年11月10日，克萊斯勒成功首演了英國作曲家艾爾嘉(Edward Elgar)的《b小調小提琴協奏曲》(violin concerto in b minor,op.61)，更奠立了他在當時在樂壇的地位。
關於克萊斯勒的故事，我印象最深的莫過於當時他名聲尚未打響之際，為了推廣他自己創作的小提琴小品曲，也擔憂如果節目單上都是他創作的曲子，恐怕不會有太多的聽眾願意來聽一個未成氣候的小提琴家演奏自己的作品。於是他借用了一些已成名，但已作古許久的作曲家名字，宣稱這些作品是他自己找出來的一些前人作曲家遺留下的作品來吸引聽眾聆賞。等到事業有成之後，克萊斯勒才將這個秘密公布，這些愉悅的小品其實都是他自己的創作。
這樣的心情我能夠理解。記得我當年入伍後，部隊裡的一位學長是曾經創作出一些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的作詞者。他知道我平常喜歡寫寫東西，便鼓勵我嘗試歌詞的創作，而他曾提過若將來我的作品獲用，最好先冠上他的名字比較容易被人接受。其實那時候，我心裡是不太舒服的，但是我可以體會，就像一般人住院開刀，很不喜歡被實習醫師或者經驗不足的醫師執行手術，最好由名醫動刀才是安心的保證。可是話說回來，「萬丈高樓平地起」，今日的名醫也是昔日的菜鳥醫生。每個人都要歷經無數的波折試鍊，才有脫胎換骨的機會。後來，我並沒有交出任何的作品，一方面當時在軍中，我沒有什麼心情去創作歌詞，另一方面個性中不服輸的我暗暗告訴自己，若有這麼一天往創作流行歌曲的路上前行，只想憑自己的力量去掙出一片藍天，或許苦的時候比快樂的時間多，然而這是成長必經的路程，我不願意偷懶抄捷徑，因為那樣換來的只是虛假的快樂，唯有痛並快樂著才是紮紮實實的人生體驗，當挫折來臨時才不會一摔就碎，一跌倒就是一蹶不起。
我也記得早年剛接觸古典音樂的時候，《美麗的蘿絲瑪琳》是我第一次進入克萊斯勒溫暖的小提琴世界的媒介。雖然不是他親自演奏的版本，可是在短短不到兩分鐘，以一個簡單A-B-A的迴旋曲結構就能架構出優雅迷人的音樂世界，讓我覺得古典音樂其實真的沒有想像中如此艱澀，反而好想再多聽聽他的其他作品。
好幾年前，德國BMG唱片公司發行了一套克萊斯勒個人演奏生涯的紀念CD。那時，真想買回去聽，只是一大套11張CD售價三千元，對於剛開始工作不久的我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然而，每回走進唱片行看見它，總是忍不住拿起來端詳好一陣子後，再依依不捨地放回架上。不過，後來BMG另外發行了中價版單張的曲子，我便開開心心地抱著一張克萊斯勒演奏自己的作品以及另一張克萊斯勒與俄國鋼琴家暨作曲家拉赫曼尼諾夫(Sergei Rachmaninoff)的深情對話回家慢慢聽。
藝術欣賞有時候是很奇妙的事。例如琴聲雖然無言，但是往往它可以忠實地傳遞出演奏者的性情。就像有人說俄國小提琴大師海飛茲(Jascha Heifeitz)的琴聲乾淨俐落，演奏時面無表情，算是沒有什麼感情的撲克臉。其實，我倒覺得海飛茲是位感情比較內斂，屬於外冷內熱的人，未來有機會再聊聊這位20世紀的偉大小提琴家。而那天晚上回家後立刻先聽克萊斯勒如何詮釋溫柔婉約的《美麗的蘿絲瑪琳》、深情無限的《愛之悲》以及活潑歡愉的《愛之喜》。我感受到一陣和煦的微風輕拂我的臉龐，小提琴的音色十分溫暖討喜，有種溫柔自在的歡悅之情瀰漫在室內的空氣中，彷彿這位印象中滿髮灰白，鬍鬚濃密的慈祥長者正在展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前來聆聽他的音樂會的聽眾，表達他內心的感激。頓時我的心情備感愉悅開朗，內心盡是滿滿的感動！
事實上，克萊斯勒本人就是一位好好先生。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裡，他毫無架子又親切和藹的處世之道，贏得許多人的敬愛，這樣的個性反應在室內樂的合奏上更是讓聽眾如沐春風。就像我珍藏的他與拉赫曼尼諾夫難得一見的合作錄音，雖然錄音年代久遠，卻不減聆聽的樂趣，是我不時聆聽的室內樂珍寶之作，特別是兩人在舒伯特(Franz Schubert)的《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sonata in A major,D.574)的演奏，那種聆聽室內樂的愜意自在難以透過文字傳達，各位愛樂朋友有機會一定要找來聽聽看。
有時候，我覺得克萊斯勒與蕭邦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兩個人都將自己擅長的樂器發揮得淋漓盡致，在作曲上也樹立了獨一無二的個人風格。蕭邦將鋼琴音樂帶進一個前所未有的詩意世界；克萊斯勒一生寫下了無數的小提琴小品並改編了許多作品為小提琴演奏，透過他平易近人的個性將古典音樂變得更容易親近，使得更多人有機會進入古典音樂的浩瀚世界。而克萊斯勒不光是譜寫或改編動聽的小品音樂，他為貝多芬與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所譜寫的裝飾奏更被後來的小提琴家紛紛選用。
這位好好先生的晚年生活其實並不如意。時代變遷，愛樂者的口味也漸漸在變，往昔親切溫馨的小品曲不再討喜，人們又回頭聆聽奏鳴曲或是其他協奏曲作品。另外，年輕的海飛茲崛起，其完美無瑕的技巧掀起一陣旋風，擄獲了眾人的目光。此時年邁的克萊斯勒便不再享有聽眾熱情的掌聲，他在卡內基音樂廳的告別演奏會已不若全盛時期的盛況，往日風光早已不再。再加上先前在紐約的一場車輛幾乎奪走他的生命，這些情境讓克萊斯勒的晚景有如風中殘燭。
無論如何，這都不曾改變多年來我聆聽克萊斯勒的心情。時光越是久遠，克萊斯勒溫暖親切的琴音如同老酒越陳越香，就像跟老朋友一席深談，天南地北隨便聊聊，絲毫沒有負擔。那感覺又像黃昏時分漫步在街道上，晚風輕輕地吹，天邊早已被晚霞染上紅暈，想起家人正等著我回家吃晚飯，心情頓時開朗無比，內心也有一股暖流緩緩地在流動。
如今，我期許自己不停地寫下聆聽古典音樂的點滴心情，讓更多的朋友也可以體會精神生活豐沛暢然的歡愉，讓古典音樂不再束之高閣，它其實就在妳我身邊。
導聆CD:
1、克萊斯勒(Fritz Kreisler)演奏克萊斯勒小品《美麗的蘿絲瑪琳》(Schon Rosmarin)、《愛之悲》(Liebesleid)、《愛之喜》(Liebesfreud)
小提琴：克萊斯勒(Fritz Kreisler)
CD編號：BMG 09026-68448-2，博德曼代理
2、克萊斯勒與拉赫曼尼諾夫(Sergei Rachmaninoff)的深情對話
小提琴：克萊斯勒(Fritz Kreisler)
鋼琴： 拉赫曼尼諾夫(Sergei Rachmaninoff)
CD編號：BMG 09026-68449-2，博德曼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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