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時光變奏曲XII~ 我心深處的旋律 | 文／woyte |
莫札特的鋼琴音樂，以前只覺得有清新自在的感覺；如今我的體會是一種渴望被愛的心情。天才也是人，神童再怎麼厲害一樣需要父母的關愛呵護。過早脫離孩提時代的莫札特，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撒嬌，也鮮少擁有跟同伴一起嬉戲玩耍的生活，讓他的心中永遠有個缺口。長大後頻為五斗米折腰，也時常為生活疲於奔命。而母親的病逝，更讓他有著強烈的無能為力之感。種種的心情，常常在他的鋼琴獨奏曲裡，一點一滴宣洩出來。天真燦爛笑靨的背後，其實埋藏很深的哀傷...
 莫札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1756~ 1791) 在學走路的時候，很喜歡爬到鋼琴的椅子上，叮叮噹噹地彈著鋼琴。六歲的時候，莫札特寫下了第一首鋼琴音樂《小步舞曲》(Minuet, K1) ，也是他生平的第一首創作。莫札特陸續又以奏鳴曲、變奏曲、幻想曲、迴旋曲、慢板等曲式來創作鋼琴獨奏音樂，一直到他逝世那年完成的《F大調行板》(Andante in F major, K.616) 為最後一首鋼琴獨奏曲為止，這些大約六、七十首的鋼琴獨奏音樂，若再加上莫札特完成的二十七首鋼琴協奏曲以及四十一首《鋼琴與小提琴奏鳴曲》，個人覺得鋼琴實在為莫札特短短三十五年的人生譜寫了一篇又一篇無言的音樂日記，也伴他走過那些白露為霜的歲月，對莫札特來說，鋼琴彷彿就是他表達內心情感的方式。
  這些鋼琴獨奏音樂，若以目前販售的莫札特鋼琴獨奏音樂全集來看，差不多是八到十片CD的容量。而那年夏天，我開始聽古典音樂的時候，適逢莫札特逝世兩百週年後，當時德國DG唱片公司曾以此為名發行一系列專輯，而我在當時高雄樂笙唱片行找到其中一張由鋼琴家艾森巴哈(Christoph Eschenbach,1940~)彈奏的莫札特三首鋼琴奏鳴曲與其他鋼琴作品(如左圖，編號為DG429 808-2，現已絕版)。不管是《小星星變奏曲》(12 Variations in C major on “Ah, vous dirai-je, Maman”, K265)、《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11 in A major, K.331) 、《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11 in A major, K.331) 、《C大調第十五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15 in C major, K.545)或者是《c小調鋼琴幻想曲》(Fantasie in c minor, K.475)，都是一開始就很能吸引我的美樂。
  後來我一直很喜歡莫札特鋼琴獨奏曲的美，於是我先收藏了奧地利鋼琴家海布勒(Ingrid Haebler, 1926~)(如右圖)彈奏莫札特鋼琴獨奏音樂的套裝專輯，再收藏德國鋼琴家季雪金(Walter Gieseking, 1895~1956)(如左下圖)演奏所有莫札特鋼琴獨奏曲音樂的全集來聽，這些音樂就像親切的老朋友陪伴我度過許多時光。偶爾獨處時，我會把莫札特的鋼琴獨奏曲一張又一張放進音響聽。若遇到有同事希望我推薦古典樂給自己的孩子聽，我會拿這一套莫札特的鋼琴獨奏曲讓孩子們，因為我會覺得當孩子們聽到這些音樂的時候，彷彿遇見了好玩伴一樣的感受，跟他們說著同樣的語言，而有一點淘氣又有著可愛。這些音樂我在這段時間聽得特別多，正好為了一些事情特別傷神，而在處理事情的過程中也發生一些事讓自己的身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也在這樣心情下，我對莫札特的鋼琴獨奏曲有更深刻的體認。巴哈的鋼琴音樂有時候是肅穆凝重的；蕭邦的鋼琴音樂有浪漫、有沉痛、有感傷；舒伯特的鋼琴音樂有自憐、有憂傷；莫札特的鋼琴音樂，如今我的體會是一種渴望被愛的心情，就像父母親若一離開孩子的身邊，孩子可能就會開始感到焦躁不安，失去了安全感。縱使旋律裡偶爾出現悲傷的情緒，感覺就像陰霾一樣，不是痛澈心肺地放聲大哭，也不是以充滿哀怨的眼神望著這個世界，彷彿就像孩子一樣，這刻不開心，下一秒可能因為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出現，馬上又轉移注意力，而這個樣子並不代表莫札特不難過，這只是他一貫表達深處情感的方式。其實不是只有淚流滿面的哭泣才是傷心，那種不被瞭解，卻只能淚往肚裡吞，繼續向前走的難過，其實更痛苦!
 先前提過個人認為鋼琴是莫札特度過那些生命裡關鍵時刻，用來宣洩情感的方式。舉例來說在1778年春天，莫札特憤然離開薩爾茲堡，毅然隨同他的母親前往巴黎，以期音樂事業能有新契機。結果事業發展不順遂，自己的母親也病逝巴黎。那年夏天，遭逢母喪的莫札特完成兩首作品，《e小調第二十一號鋼琴與小提琴奏鳴曲》(Sonata No.21 for Piano and Violin in e minor, K.304) 以及《a小調第八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8 in a minor, K.310)，這兩首小調的音樂很能呈現莫札特當時內心的傷痛。以《a小調第八號鋼琴奏鳴曲》來說，樂曲由第一樂章《莊嚴的快板》(Allegro maestoso) 開始有如晴天霹靂的悲劇驟然來襲，不安的情緒充塞於旋律之間，再轉入第二樂章《表情豐富而如歌的行板》(Andante cantabile con espressione) 之後，旋律聽似趨於平和，然而卻像是淚流滿面後，內心創傷依舊在復原期的短暫平靜。當音樂來到第三樂章《急板》(Presto)，前一個樂章暫時的風平浪靜瞬息變換為急雨狂濤！多年來羅馬尼亞鋼琴家李帕第(Dinu Lipatti, 1917~1950) (如右圖)的演奏錄音，始終是我的最愛。對我來說，好像李帕第彈什麼都很棒！
再以另外一個例子來看，1787年春天，莫札特的父親病逝，莫札特來不及見到最後一面。一年後莫札特創作一首罕見的《b小調慢板》(Adagio in b minor, K.540) ，雖然莫札特寫下這首作品的原因並不清楚，但是曲中時而沉鬱，時而輕柔，時而安詳靜謐，而莫名不安的陰影也蘊含其中，因此若說是為了追思父親而完成的音樂，彷彿又有那麼一點味道。因為莫札特極少利用慢板創作單一樂章的獨立作品，而且莫札特比較少運用小調創作，這首《b小調慢板》更是他唯一以b小調譜寫的音樂，因此這首《b小調慢板》在莫札特眾多作品裡顯得非常獨特，也似乎透露著這首慢板對於莫札特有著非凡的意義。其實想要感受莫札特內心深處的真情呈現，透過他為數不多的小調音樂裡去聆聽，應該是最適合的方式。天才也是人，神童再怎麼厲害一樣需要父母的關愛呵護。過早脫離孩提時代的莫札特，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撒嬌，也不曾擁有跟同伴一起嬉戲玩耍的生活，讓他的心中永遠有個缺口。長大後頻為五斗米折腰，也時常為了生活疲於奔命。種種的心情，都在他的小調音樂裡，一點一滴宣洩出來，只是他不會哭天喊地，弄得悲壯無比，倒像是陰霾，像是無能為力的黯然神傷。德國鋼琴家季雪金彈奏這首慢板，沒有過多氾濫的情感，很能深掘樂曲蘊藏的內容，是我相當喜愛的演奏。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喜愛古典音樂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經常在音樂裡感受到音樂家隱藏的情感，內心因此深深感動，體會音樂家真情的一面。真摯的情感無論是透過書信、電影、音樂、繪畫等不同藝術形式呈現，往往最能打動人心！
《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11 in A major, K.331)應該是大家非常熟悉的莫札特鋼琴音樂，因為其別名《土耳其進行曲》的第三樂章，是入門古典音樂的常見曲子。記得小時候家裡隔壁的女生練琴，就常聽她練習這個樂章《土耳其風格的稍快板》(Alla Turca. Allegretto)，甚至於長大後在外租屋，鄰居的小朋友學琴也彈這個樂章。雖然這段具有異國風情的旋律很活潑，很動聽，可是長大後我更喜愛第一樂章《優美的行板》(Andante grazioso)。這是由一個溫暖柔和的主題加上依主題發展的六段變奏曲組合而成的樂章，它的主題宛如母親輕輕將小寶寶擁在懷中，柔柔唱著搖籃曲給小寶寶聽那般溫柔舒服的音樂，每次聽到這段旋律讓我不禁去想，難道這是莫札特在思念自己的母親嗎？每次我聽到這段主題，心裡多少的煩憂總是軟軟地被撫平。
 2003年上映的電影《藍色協奏曲》(Blueprint)，就以莫札特這首《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貫穿全片。劇情大致描述一位天才鋼琴家因病無法生育，有感於後繼無人，遂接受無性生殖的人體實驗，成功為自己複製生育了一個女兒西麗。而西麗也如母親所願，在母親嚴格教導下，習得一身好琴藝。然而當西麗逐漸明白自己的身世之後，卻開始討厭母親，不再接觸鋼琴，並決定成為野生動物攝影師。於是這對母女的衝突便從冷戰開始漸漸蔓延...
我對這部電影的感覺是複製的藍圖，本來就不如原版清晰。只是不管藍圖也好，正版也罷，都是獨一無二，都有著自己的路要走。因為生命可以複製，過程卻難以重覆，每個生命都該有必經的歷程，有如毛毛蟲要歷經破繭而出，方能成為翩翩飛舞的彩蝶，否則冒然為它剪開了繭，它將變成一隻無法流連花叢間的蝶。尊重每個獨立的個體，協助每個靈魂找到自己的出路。如同片中西麗獻給媽媽的畫，她愛媽媽，但是鋼琴始終夾在她和媽媽中間，鋼琴是母親決定誕生西麗的動力，也造成母女之間隔閡的開始，並隱約透露著西麗遲早會摸索出一條自己的道路。
獨立的第一步就從麋鹿開始，這是除了媽媽、鋼琴以外，第一樣外在的物品進入西麗的生命，以暫代媽媽的角色。當西麗不再彈琴後，下意識地往自己生命中最熟悉的靠近，所以她走進了森林，拾起了鏡頭，安靜地留下麋鹿的身影，這彷彿也在追尋著記憶裡溫柔的媽媽。也因為麋鹿，遇見了她的愛。所以麋鹿在片裡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個人以為是西麗走出複製人陰影的象徵。
最後西麗在母親葬禮上彈奏莫札特《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第一樂章《優美的行板》的主題，不僅代表她破繭而出，個人以為也暗喻著西麗已經具備成為鋼琴家的條件，因為她一路走來，考驗始終不斷，而她的努力也讓她日漸成熟，往昔的壑深變成如今的包容，這樣的生命體驗彈奏起音樂，無疑地讓藝術的詮釋更增深度與厚度。而生命真正的意義，我想並非給予所以存在，而是創造。
莫札特一生大約創作了十多首鋼琴變奏曲，有些標題蠻有趣的，例如《李生睡在森林裡》與《矯情的哲學家》，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他在1781年根據法國歌謠《媽媽請聽我說》(Ah, vous dirai-je, Maman)創作的《小星星變奏曲》，因為莫札特運用了大家小時候都唱過的童謠《小星星》的旋律來完成這首變奏曲的主題，並另外寫出了十二段的變奏曲。
陸續分享了一些莫札特的鋼琴獨奏曲之外，他的五首幻想曲(Fantasie)以及三首迴旋曲(Rondo)也是值得推薦聆聽的莫札特鋼琴音樂。以上這些作品出現在市面上發行的莫札特鋼琴獨奏曲專輯裡的頻率較高，也很容易親近，都是進入莫札特鋼琴音樂世界裡很不錯的選擇。
註：
第一首樂曲背景音樂~莫札特《a小調第八號鋼琴奏鳴曲》第一樂章《莊嚴的快板》
第三首樂曲背景音樂~莫札特《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土耳其風格的稍快板》
導聆CD:
莫札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1756~ 1791)
《a小調第八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8 in a minor, K.310)
第二樂章《表情豐富而如歌的行板》(Andante cantabile con espressione)
鋼琴：李帕第(Dinu Lipatti, 1917~1950)
CD編號: EMI CZS 7 67163 2(低價版5CD，科藝百代代理)
《b小調慢板》(Adagio in b minor, K.540)
鋼琴：季雪金(Walter Gieseking, 1895~1956)
CD編號：EMI CHS 7 63688 2 (全套8CD，中價位，科藝百代代理)
《A大調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11 in A major, K.331)
第一樂章《優美的行板》(Andante grazioso)主題
CD編號：Philips 456 132-2 (超低價位10CD，官方網站目錄裡已絕版)
鋼琴：海布勒(Ingrid Haebler, 1926~)
《a小調迴旋曲》(Rondo in a minor, K.511)
鋼琴：巴克豪斯(Wilhelm Backhaus, 1884~1969)
CD編號：Decca 433 898-2 (已絕版)
《小星星變奏曲》(12 Variations in C major on “Ah, vous dirai-je, Maman”, K265)
鋼琴：艾森巴哈(Christoph Eschenbach,1940~)
CD編號: DG 429 808-2 (已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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