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麗的俄羅斯之夜 |
文／woyte |
隨著古典樂齡增長，標準曲目、百大名曲、世界名曲等等都有機會聆賞後，有時候也想聽一些罕見的曲子開開耳界。哈察都量(Aram Khachaturian,1903~1978)的《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violin concerto in d minor)就這麼從唱片行被我帶回家，並刻意找了夫子自道的版本，由這首小提琴協奏曲的首演者大衛•歐伊斯特拉夫(David Oistrakh)擔綱小提琴演奏。
不過我的JVC UX-T100遲遲未播放出第四軌的哈察都量的《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並非挑片或是音響壞了，因為我在第二軌的《夜曲》按下了重播鍵，捨不得讓那般軟語呢喃，婉轉柔情似水的旋律譜上休止符。我驚嘆著這麼美的旋律怎麼都沒有人提起過？書上也找不到，這首在西元1944年完成的《夜曲》近一甲子以來就一直孤零零地等待有緣人的相知相遇。這是哈察都量創作的組曲《Masquerade Suite》當中一個樂章。《Masquerade》是由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的《奧塞羅》(Othello)改編成俄文的劇作，在西元1941年由哈察都量為劇本完成配樂，三年後哈察都量再將這些劇樂整理成組曲《Masquerade Suite》出版。除了《夜曲》之外，其中民族色彩突顯的《圓舞曲》(waltz)也是讓我驚豔的曲子。
回憶自己接觸俄國作曲家的音樂作品是從海飛茲演奏的柴可夫斯基(Peter Tchaikovsky,1840~1893)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op.35)開始，印象最深的卻是那張CD裡柴可夫斯基在西元1875年創作的《憂鬱小夜曲》(serenade melacolique, op.26)。
我在畢業那年夏天車禍後，為時半年的養傷期間，除了《音樂靈藥》啟蒙了我的古典樂思維後，莊裕安醫師幾本的音樂散文書開啟了我的視界。
「...剛聽音樂的入門者，不必馬上曉得曲目的背景和曲式學。就音樂論音樂，這首曲子的前三十秒是平靜的前奏，主要由木管和大提琴奏出，而主奏的小提琴在第三十一秒登場，這哀愁感傷而甜美的主旋律，學術說法是主題，也差不多三十秒。這首曲子其實只有這麼一分鐘內容，其餘全是這一分鐘的變形。
如果你肯花點耐心聽我分析，這七分鐘的小品，只是前奏(三十秒)/ 主題(三十秒)/ 前奏與主題的重複(一分五十秒)/ 中段與裝飾奏(一分四十四秒)/ 前奏與主題的再現(兩分九秒)。...所以啊，音樂基本上是成人玩的樂高積木，如果你能玩得像小孩一樣快活，就能像小孩一般容易忘掉小憂鬱小悲傷。
如果你肯坐下來，像分析曲式一般分析你焦慮的成份，也許你也可以找出焦慮的前奏、主題、裝飾奏、發展部和再現部。等你一一把你的焦慮肢解，你會很不好意思發現，你的焦慮主題只有三十秒，而你卻用整整三天來反覆和裝飾，把它弄成一首龐雜的交響曲。你也許懊惱了，你為什麼要把時間奉獻給焦慮的膨脹，而不挪給你最感興趣的，旅行、陶藝、芭蕾或游泳。」
當時看完那個段落，我笑了出來，因為我瞧見了自己的愚蠢。車輛受傷又不是世界末日，何況我的傷勢沒有嚴重到一輩子不能走路，只需療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或許我的同學都已經朝向自己的目標邁進，但是路遙知馬力，起跑落後不代表將來跟不上，我又何苦怨天尤人，不斷膨脹自己的憂慮？花那麼多時間抱怨，倒不如安心養傷，趁機多吸收古典音樂的知識。自那時起，我開始專注療養，也認真聽了許多古典音樂並閱讀相關書籍。
「如果你覺得柴可夫斯基的《憂鬱小夜曲》，的確是有那麼一點用處，但人生的苦惱是無窮盡的，所幸抗慮的音樂並不只有這一首。比方說，你就升一級聽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吧，因為先前的那首《憂鬱小夜曲》就是協奏曲的習作。如果你的胃口不錯，那聽聽《C大調小夜曲》吧，意思就是說，你得花比《憂鬱小夜曲》多四倍的功夫來疊積木。...也許你自認憂鬱得好深，那還有更苦的秘笈，《悲愴交響曲》，光聽標題就是重量級的。」
我徹底折服於莊醫師的妙筆生花，開始成為他的忠實讀者。而前面個人摘錄他的同一篇文章的幾個段落，他以幽默詼諧的筆觸來引導古典音樂的入門者如何去賞析一首曲子，同時如何提升自己的聆賞層次，清楚傳達他要表現的意念，足以成為一篇愛樂人必讀的經典。日後，當我也開始試著將這些年來聆樂的點點滴滴轉為文字時，期許自己的文章也能像莊醫師那麼引人入勝。同時我也體會了倘若自己更深入瞭解樂理後，再來欣賞古典樂，確實可以從中獲得更多的樂趣。但我更相信這不代表不懂樂理的人就失去了聆賞古典音樂的機會。因為再動人的旋律還是要由自己的心來感受。時時保有一顆躍動的心，就會發覺世上還是有不少美好的事情等待我們追尋。
柴可夫斯基確實有創作憂鬱甜美旋律的天賦，除了《憂鬱小夜曲》、《C大調小夜曲》與《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外，他的《a小調鋼琴三重奏》(piano trio in a minor, op.50)和源於《D大調第一號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1 in D major, op.11)的第二樂章，傳聞讓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一聽就流淚的《如歌的行板》(andante cantabile)，都有著濃郁強烈的哀傷甜美的旋律。
後來我比較少聽柴可夫斯基的作品，過於濃烈的情感訴求與催人熱淚的煽情，聽多了會有點膩，隨著馬齒徒增我更喜愛內斂深遂的情感表達方式。
但是我不能否認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獨自想心事的時候，我先讓房裡留一盞桌上昏黃的小燈，再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曾經的情深往事很快地源源不絕湧上心頭，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好感性，眼神瞬間溫柔許多，聲調彷彿更有磁性，要是再感傷一點，大概得準備好一盒面紙一旁待命。不管托爾斯泰是否為這首曲子流下了男兒淚，聽到這麼柔情萬千、勾引心思的旋律，要無動於衷還真的不太容易。
十九世紀「俄國五人組」的成員之一的鮑羅定（Alexander Borodin, 1833~ 1887）也有一首膾炙人口，經常被單獨演奏的《夜曲》(notturno)傳世，這是來自作曲家在西元1881年創作的《D大調第二號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2 in D major)的第三樂章。雖然鮑羅定平日是位化學家，但是他對於古典音樂有著無比愛好，工作之餘仍不斷自修音樂知識，創作音樂作品。這首《夜曲》醉人浪漫，卻沒有老柴那麼甜得發膩，但是也有著俄國作曲家譜寫浪漫旋律時獨有的濃郁。天冷的時候，泡一杯紅茶加點果醬，一邊聽著這首《夜曲》，一個平凡的夜晚立即擁有了俄羅斯的風情。當然，若想小酌伏特加，悉聽尊便。我只愛白開水或茶，我不愛酒的。
還有一位被譽為「俄國蕭邦」的俄國作曲家史克里亞賓（Alexander Nikolayevich Scriabin,1872~1915）在他二十五歲完成的《升F大調鋼琴協奏曲》(piano concerto in F sharp major, op.20)當中的第二樂章《行板》(andante)，優美靜謐的旋律乍聽之下還真以為是蕭邦失傳的《鋼琴協奏曲》。在史克里亞賓創作生涯的初期，的確寫下不少浪漫的鋼琴小品，但是他的創作風格後來逐漸走向神秘主義，甚至於他還研究調性頻率並相對賦予一種顏色，此時他的創作已走入現代音樂的範疇之中。
但是真正讓我驚喜的還是EMI這張”Composers in Person”裡的哈察都量的作品集，裡面充滿了豐富生命力、強烈律動感與浪漫的旋律，選曲非常成功。《Masquerade Suite》中的《夜曲》，小提琴那般軟語呢喃，婉轉柔情似水的歌聲讓我一見鍾情，再聽也不倦。原先我還以為這是同一張CD收錄的《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的小提琴演奏者大衛•歐伊斯特拉夫的另外一次絕妙的演奏，可是看了裡面的資料卻是另有其人，這位不知名的小提琴家帶給我一場驚奇的音樂洗禮。
《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完成於西元1940年，由哈察都量題獻給大衛•歐伊斯特拉夫，並由大衛•歐伊斯特拉夫擔任首演。演出後佳評如潮，盛演不衰，也成為作曲家代表作之一。
一般協奏曲的第二樂章總是最美，無論是慢板或行板，作曲家無不投入全部的感情打造出動人悅耳的旋律，這首曲子也不例外。但是我更喜愛第一樂章《堅定的快板》(allegro con fermezza)，宛若在欣賞邊疆民族的舞曲，可以輕易感受到哈察都量在創作這首協奏曲的時候，一定是樂思如泉湧，想起自己家鄉的舞蹈、民謠，寫出來的音樂讓我感到一股原始的強烈律動，清新自然，具有獨特的個人色彩。當然第三樂章一開始奔騰如火的氣勢也讓我耳目一新。
這樣強大的律動感受，到了這張夫子自道的CD的最後一首，也是哈察都量最著名的作品《劍舞》(saber dance)，來到鼎沸。源自其四幕管弦樂的芭蕾組曲《Gayaneh》的《劍舞》，是哈察都量最著名的作品。短短兩分十秒的旋律，處處充滿著千軍萬馬的奔騰氣勢，展現了哈察都量旺盛的生命力量，聽起來十分暢快過癮，忍不住跟著旋律搖頭擺腦一番！
CD導聆：
哈察都量(Aram Khachaturian)作品集
指揮：哈察都量(Aram Khachaturian)
樂團：愛樂管弦樂團
CD編號：EMI 7243 5 55035 (Composers in Person)
代理商：科藝百代
柴可夫斯基(Peter Tchaikovsky)的《憂鬱小夜曲》
指揮：海飛茲(Jascha Heifetz)
CD編號：RCA 5933-2 RC
(這張是舊版，有興趣的朋友要找新版)
代理商：博德曼
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第一號弦樂四重奏》
樂團：鮑羅定四重奏團(Borodin String Quartet)
CD編號：Teldec 4509-90422
代理商：時代華納
鮑羅定（Alexander Borodin）的《D大調第二號弦樂四重奏》
樂團：鮑羅定四重奏團(Borodin String Quartet)
CD編號：EMI 7 47795 2
代理商：科藝百代
史克里亞賓（Alexander Nikolayevich Scriabin的
《升F大調鋼琴協奏曲》
鋼琴：阿胥肯納吉(Vladimir Ashkenazy)
CD編號：Decca 417 252-2
代理商：福茂
推薦書籍:
莊裕安著《我和我倒立的村子》
出版社:大呂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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